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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中国传统文化的希望和目的

作者:张昭军 时间:2020-07-31 来源:未知

中国文化传统之演进

钱穆

一国家一民族各方面各种样的生活,加进绵延不断的时间演进,历史演进,便成所谓文化。故我们说文化,并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在这平面的、大的空间,各方面各种样的生活,再经历过时间的绵延性,那就是民族整个的生命,也就是那个民族的文化。所以讲到文化,我们总应该根据历史来讲。 

中国文化传统,是有它的希望和目的的。我们现在只要看它在哪条路上跑,到底跑了多少远,是继续在进步呢?还是停住不再向前了?还是转了方向,拐了弯?我们讲中国文化传统演进,就该注重在这些问题上。因此我此刻所讲,虽是已往的历史,但可以使我们了解中国现在的地位,和它将来的前途。 

我个人想,把中国文化从有史起到现在止,分为三期。秦以前为第一期,秦以后到唐为第二期,唐以下到晚清为第三期,现在则是第四期开始。

一、秦以前

“中国在秦以前,是中国文化的第一期。在这期间,中国人已经确实实现了他们很崇高的理想。已经有了世界大同、天下太平的大观念,而且也已相当地有成绩。”

中国一部古经典《易经》说:“可大可久”,当时人认为整个中国版图以内的一切地方,就同是一天下,就同在整个世界之内了。因此我们可以说,中国文化是人类主义即人文主义的,亦即世界主义的。它并不只想求一国的发展,也不在想一步步地向外扩张它势力,惟其如此,所以使中国文化为可大。 

具体一点讲。像孔子,他的祖先,是商朝之后宋国的贵族,后来逃往鲁国。但孔子一生,就并不抱有狭义的民族观念,他从没有想过灭周复商的念头。也不抱狭义的国家观,他更没有狭义的社会阶级观念,他只想行道于天下,得道于全人类。 

如此说来,先秦诸子,实在没有一个人抱着狭义的国家主义。他们并非没有宗教信仰。只他们所信仰者,在现实人生界,而不在求未来和出世。所以中国文化,开始就普遍地摆在一个大地面上,希望只要交通所达,彼此都相亲相爱,结合在一起。他们的最高理想,就是奠定一个世界大同,天下太平的,全人类和平幸福的社会。

《国史大纲》对中国历史的发展大势及各时期的特点的阐述在中国史学界无出其右。

二、秦以后到唐

“学术思想最灿烂的时期,是在秦以前。政治社会最理想安定的时期,莫过于汉、唐。而文学艺术的普遍发达,则在唐代开国以后。”

中国古人的理想,像先秦百家所提出的,本来已很高,很完美。直到今天,依然未能超过它们,这不能因此便说中国不长进。先秦人的思想虽高,可是只存空言。而秦以后汉、唐诸代,却确在依着它实干,使先秦人的思想逐渐在社会上实现。 

唐以前的文学,大体说,可分两大类,一类可说是贵族的,另一类则可说是宗教的。艺术也是一样,那时也只有贵族艺术和宗教艺术之两大类。又如汉代文学,像司马相如《上林赋》《子虚赋》之类,那便是我所谓贵族文学之好例。而像屈原《九歌》之类,则是宗教文学之好例。

到唐代开国以后,中国的文学艺术,才逐渐由贵族的宗教的普遍解放,而转化为日常平民的。我觉得唐代文学艺术境界,像杜工部的诗,韩昌黎的散文,颜真卿的字,吴道子的画,这都是和先秦、孔、孟诸子的学术思想一样,同是达到了一种超前绝后至高无上的境界。当知中国文化之特别伟大处,并不在推翻了旧的,再来一套新的。而是在一番新的之后,又增添出另一番新的。

《先秦诸子系年》钱穆先生学术生涯中的里程碑之作

三、唐以下到晚清

“在唐以前,中国社会还不免有贫富悬殊,而宋以后的社会经济,却反而更趋向于平等了。这里便可见中国文化演进之大趋向及其大意义所在。”

宋以后的文学艺术,都已平民化了,每一个平民家庭的厅堂墙壁上,总会挂有几幅字画,上面写着几句诗,或画上几根竹子,几只小鸟之类,幽雅淡泊。当你去沉默欣赏的时候,你心中自然会感觉到轻松愉快。这时候,一切富贵功名,都像化为乌有,也就没有所谓人生苦痛和不得意。

甚至家庭日常使用的一只茶杯或一把茶壶,一边总有几笔画,另一边总有几句诗。甚至你晚上卧床的枕头上,也往往会绣有诗画。单纯、淡泊、和平、安静,让你沉默体味,教你怡然自得。中国的文学艺术,在那时代,则尽了它的大责任大贡献。

因此,中国文化在秦以前,造成了人生远大的理想。汉唐时代,先把政治社会奠定了一个大规模。宋以后,人们便在这规模下享受和发展。这就是文学和艺术到那时才特别发达的缘故。 

《国学概论》以清代学术界盛行的《榖梁传》作为思想核心讲述“二千年来本国学术思想界流转变迁之大势”

四、现在

“到现在,中国文化史的第四期正在开始,我们应该再努力鞭策向前。”

怎样鞭策呢?

第一,要恢复中国固有的道德。这就是上述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忠孝、仁义、廉耻、节操那一番大道理。

第二,应使中国社会发挥出现代力量来。

第三,中国应该走进一步,还要加强工业。

这样一来,中国的文化,庶可再进一步达到他原先所理想的境界。 

《中庸》上曾说:“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

我们的文化前途,要用我们自己内部的力量来补救。西方新科学固然要学,可不要妨害了我们自己原有的生机。不要折损了我们自己原有的活力。能这样,中国数千年文化演进的大目的,大理想,仍然可以继续求前进求实现。

本文节选自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